小小罗同学在家休了一个月的假。这假本是可休可不休，一考虑三伏天的溽暑，二考虑同班小朋友的高休假率，三最主要还是尊重他本人的意见。他总不想上幼儿园，即便在幼儿园的每天还比较愉快，每天下午接他的时候他都要在那再玩半天经再三催促才跟你回家，但他还是几乎每天早上醒来就第一时间宣示他今天不想去幼儿园。假期中段一阿姨见面问他怎么没去幼儿园，回说“我休假了”，再问休到什么时候再去啊，他说“休到我去世的时候”。眼下他一个月的假期行将结束，询问他是否对阔别月余的老师和小伙伴们充满急切向往之情，他斩钉截铁回了“no！”曾以为幼儿园里这孩子受过委屈留有阴影，但经深入了解并无此事，郑重问他到底是为什么，他就千娇百媚地缠绕着你嗲着说“因为去幼儿园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”。

    由是，我欣慰地看到该同学身上散发出意志坚定的良好品质，不想上的立场一以贯之未曾有改，尽管那有他觉得很漂亮又喜欢跟他一起玩的小女孩，和可以撒娇耍赖可以叫做妈妈的芬老师。听了他不去幼儿园的借口，心里也不免软软的，觉得天天早出晚归的，不能有更多一点的时间陪他，真是愧疚，这孩子似乎比别的孩子感情上更敏感、细腻，他抓住一切机会不停地向你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，让你触不及防地被击中、柔软，心底愈软愈愧疚。

    他这休假的一个月，正逢我告别有暑假的生活，再次成为职场新人，天天要上班。妈妈也有不便之处，不能带他出游，他只好在家跟奶奶一起。如此，他的假期生活难免有些单调无聊。好在，他已经会自己拨打电话。早上，我们例行道过再见——有时他还再加上我爱你，我回我爱你，他在回我爱你比你爱我多——我刚一到单位，电话就响起，甫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一声悠长的“爸——爸——”，随后的问答，他的台词大多是：“你怎么还不回来啊？”“我现在就想让你回来。”“我在玩……，我想和你一起玩”“那好吧，你下班早点回来。”“拜拜，再见，古德拜”，这么聊个三五分钟收线。中午时分可能会再来一次。到下午四五点，他午睡醒来，又打来电话：“爸——爸——你怎么还不回来呀，这都下午了，为什么还不下班回家？”“你们领导真烦人，都不让你早点回来陪自己的孩子”“那今天要多看一集猫和老鼠”……又这么来上三五分钟，方才收线。目前这个单位每月都要轮着值一天班，我排的晚上，不能回家。早上走的时候已经给他讲过晚上不回，他话语里流露出不情愿，等我走了以后电话就显得格外的勤，直到晚上睡觉互相道过晚安并答应他第二天早点回去。前两天出差了几天，还是一天两到三个电话的频率。临回去前的一天晚上打电话过来时，叫了“爸爸”之后便哽咽着哭了起来，边哭边念叨“我想爸爸现在就回来”，若不是当时在车上还有他人，我定是不能自已了，只好急急劝他别哭，爸爸办完事情很快就回去了。这个电话也直接促使我们第二天马不停蹄地办完剩余的公事，吃完午饭即刻驱车返回——真是要谢谢两位同事，还让我赶上下午接他放学，是他休假后的第一天上学。

    我不知道这样能化掉心的电话可以接到什么时候。过来人说，再过几年孩子大了，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，守着一些不愿跟你言说的秘密，就不再这么粘着你了，自然这样的电话也不再会有。我想他们的话是对的，痴长至今，真是记不起何时可曾跟父母说过充满依赖和爱恋的直白话语，即便现在与父母朝夕相处，却也并非无话不说。但我觉得这只是因为长大，我们可接受的表达方式有所变化罢了。心未改，情更浓，离家远行，隔三差五的电话不说我想你想回家，只是淡淡的家长里短，嘘寒问暖，一样能柔软心灵，融化掉相隔的万水千山。所以，我静静地体味着现在这电话两端的你侬我侬，也不担心将来浓情不再会失落的不知所以。因为，电话在联结父母和孩子时，无论功能优劣、品牌贵贱，都只有一个特性，就是柔软。

    所以，我能想象，在孩子离开家时，我会和所有的父母一样，不忘叮嘱一声：别忘了往家打个电话。